“你愿渡这世上所有人, 我做不到。
“我的心太小太小, 我只愿渡一人。
“无论生死，在所不惜！”
这几句话说出口的时候, 穆悠便知道，他自己堵死了所有生的大门。
死？算不上，但是走过了奈何桥喝掉了孟婆汤, 前尘往事尽然忘却的灵魂, 却早已是新生，和死有什么区别？
唯一一个生的窗口，他留给了小青, 那个他曾发誓要永生永世的小青蛇。
穆悠看着自己的身体缓缓飘出了身体, 也看到了观世音抬头看着他珍珠白的身体时那种透着些苍凉的脸。
穆悠缓缓的停在半空中, 看着周围无比熟悉的场景，多希望这是一场梦呢, 等醒了, 小青还是那个喜欢赖着他混吃混喝不懂情爱的小胖蛇，他每天去书院, 晚上拉着小青一起回家，看着他绣花绣成包子脸, 等着他晚上的时候拱到自己怀里。
多好。
因为已经成了魂魄，他不仅没了身体，也没了身体中精纯至极的法力, 穆悠现在的状态和孤魂野鬼没什么区别。
白天不敢出去, 便只能躲在树林深处或者阴暗的角落。
不过穆悠发现了当鬼的一个好处, 那就是可以随便把自己折成任何样子，甚至穆悠尝试过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塞进了灶台里。
虽然里面很温暖，但到底是脏的吓人，穆悠主任并没能真的钻进去就被恶心的跑了出来。
飘啊飘，日升日落的次数多的穆悠数不过来，索性就不算了。
作为一只鬼是睡不成觉的。白天躲在树荫中的穆悠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发呆，努力把脑子放空什么都不想。因为只要有一个错神，曾经的所有就会想潮水一样涌进脑袋，生生的疼。
穿着白色长衫的穆悠靠着树干看天。
古代的天空还是那样的透亮干净，阳光也是明媚非常。
只是，他从来都感觉不到温暖罢了。
原来，没有温度的身体是这样的冷。
冷的似乎要冻裂了皮肤。
我不在的时候，小青，你便是这样的吗？
小青，你在哪里……
我想你了，真的。
“猴哥，沙师弟又把师父弄丢了。”
“呆子！还不是你，不好好看着师父没事儿来找我作甚？”
“我还不是担心猴哥……”
“行了，找师父要紧，说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用。”
把珍珠白的身体隐藏在树叶间的穆悠听到这段对话总算是让空白的脑袋动了起来。
扒拉开眼前的树叶，穆悠往树下看去。
尖嘴雷公脸的猴子脑袋上套着一个金色的箍子，腰上围着虎皮裙，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手搭凉棚左右张望。他身边，一只肥肥的猪一样的人腆着大肚子跑来跑去，大耳朵一扇一扇的倒是有趣。
看着这对和原先长相大相径庭的搭配，穆悠淡淡的脸上染了满满的惊讶。
“悟空……”许是那段日子，习惯照顾人的穆悠被孙悟空好好的照顾了一路，穆悠竟是不自觉的叫出了那猴子的名字。
孙悟空耳朵动了动，握着金箍棒的手紧了紧，却是没有转身。
“猴哥，我听到了师父的声音了。”猪八戒左右晃晃脑袋，憋着嘴巴，爪子拽上了孙悟空的虎皮裙。虽然长得远不及当初的可爱，但那股子呆呆的模样还是一样的让穆悠觉得暖心。
孙悟空依然没有回头，伸手拽住了猪八戒的耳朵：“瞎说什么，我怎的没听到？”
“痛痛！……可猴哥，真的是……”
“师父现在被妖怪抓走了，旁的事情旁的人，你忘了就好。”
忘了就好。
说这话的时候，孙悟空的声音不是那种尖尖的略微刺耳的嗓音，而是像当初那样，低沉的，磁性的，沉稳的要抓了人心去的声音。
他说给八戒听，又何尝不是说与我听。
穆悠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离去的背影，低垂了眼帘。
是啊，忘了就好。
无论是师徒情分，还是命运纠缠，统统抹掉或许才能得了真的解脱。
不过悟空啊，为师不过是多讨几碗孟婆汤喝的事情，可你，是否真的能忘？
晃晃悠悠，穆悠终是看到了那个美丽如画的西湖。
不知道是不适合这里有着特别的缘分，一切的开始是在这里，一切的结束也要在这里。
看着一如即一种一般无二的美丽湖水，穆悠轻轻一笑，珍珠白的身体轻轻飘进了湖水中，渐渐地隐匿了身形。
小青，你过得好不好？
小青，你会不会怨恨我？
小青，我能不能，自私一次，就这一次……
“你什么时候还能来呢？我一个人，很冷……”
“……等你读完这些书的时候，我就来了。”
“说定了。”
“好，说定了。”
伸出手，摆到透明的小手指缠上了青蛇纤长完美的手指。
指尖交缠着指尖，明明是触碰着他的皮肤，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一如着冰凉的湖水，森森的寒意灌进了身体，注进了心。
灵魂消散时候的情景，穆悠没见过。
但是曾经，爱他至深的那个青蛇消失时候的模样，他却是死死地刻进了脑袋里。
片片破碎，血，骨，无比骇人。
为了不吓到小青，穆悠拖着几乎要透明了的身子飘出了湖底石屋。那个有着血红色眼眸的男子就那样趴在窗上，伸出白皙的手臂朝他摇着，皮肤如同婴儿一般剔透。
可，当他已经有了准备走过奈何桥，还想再忘川里洗洗澡的时候，为什么想来的情景……该死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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