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站在我的面前，让我无法前进。
我似乎有点后悔，可是一想到红馆的火光冲天，一想到雪儿此时此刻不知何方，我咬了咬牙，打算继续走下去。人总是这样，有的时候犯了错误，却因为付出的东西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去走。
而且我也不知道如果我不走下去，我不让这个夜晚恐惧，还有什么办法让我可以把雪儿带回到我的身边来。
我低声说，你让开，如果你带着你的人走，我不会怪你。你跟我想的并不一样，所以请你让开。
小武看了一眼梦瑶，他说，你劝劝星姐。
梦瑶在我的身边说，如果我们不继续，那么我问你，你有把握明天找到雪姐么？
小武没有言语，梦瑶说，那你便离开这里，如果你不想看到这一切，你离开这里好了，我会跟着星姐走下去。
小武咬了咬牙，对我说，你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你了。当初的你多么的善良，不肯伤害这个夜晚的分毫，现在的你似乎变成了一个魔头，你看看你对这个夜晚做了什么。
我说，希望你搞清楚，我不忍心伤害的从来都不是这个夜晚，而是这个夜晚里面讨生活的姐妹。
小武说，没有这个夜晚，那么你这些个姐妹呢？她们怎么办？她们每一个人都很需要钱，你真的可以养活他们所有人么？就算是你现在有钱有能力，那么我问你，后来者呢？那些在将来需要钱的女孩儿，她们怎么办？
我说，你觉得这个城市的存在，这个夜晚的存在，是在保护女人么？
小武说，以前或许不是，但是现在东城的规矩很多，还有你的存在，我相信她们所有人在这里都会得到最大的保护。
我笑了，然后说，以前我也跟你一个想法，我觉得姐妹们最大的敌人都被那些个规矩消灭了，所有的姐妹都可以安心赚钱，安心地依靠自己的身体去讨生活。可是到现在，在经历了这么多，我早就明白伤害姐妹的从来都不是没有规矩，而是这个夜晚。
小武没有言语，他跟我当年一样，不，确切点说，现在所有人都跟我当初一个想法。如果没有红莲，如果没有佛爷，我到今天也不会明白，为什么这个行业越规范越可怕，为什么越保护越伤害。
我说，这个夜晚是一个火坑，不管你是用多么昂贵的木材，这也是一个火坑。以前的行业很可怕，很多人站在外面看一看都不敢进来了，很多个姐妹就算是走投无路，也不会投进这个地狱，因为她们只需要站在外面就看得到里面的惨状。但是现在呢？这么多个规矩的存在，到处都很安全，每个人都似乎很快乐，钱更是遍地都是。很多个姐妹明明有其他的选择，可是却被这火坑的热闹与虚华吸引，她们跳了进来，成就了今天的东城。那么她们的明天呢？
小武说，如果没有这个夜晚的存在，那么她们怎么办？
我说，或许会受苦，或许会受穷，但是她们却可以得到爱情，却可以得到幸福。而不像今天这般。
小武说，现在不是很好么？
男人真的永远无法理解女人的苦。他们拿出钱包，提上裤子，看到了女人的笑脸，听到了那些个“你让我成为真正的女人”的谎话，便觉得女人们应该很满足了，因为赚了钱，还见识到了雄风。
他们永远无法看到当他们离开之后的泪水，永远无法知道姐妹们在浴室里面一遍遍刷着自己胴体时候的悲伤，永远无法明白回到老家不敢抱一抱亲人害怕自己弄脏他们的恐惧。
男人们总是以为女人要钱，总是以为女人们跟他们一样只是遵循肉体快感的生物。
就连小武都是如此，更不要说那些个男人。
而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夜晚真的很有存在的必要，非常有必要存在，这个行业从几千年开始一直到现在还延续着，正所谓存在即为合理。
因为女人只是男人发泄生育的工具嘛。
我咬着牙，转过身，只想了一个姐妹，我说，你告诉他，这么多年过去，你对男人的感觉，真实的感觉。
“害怕，我害怕男人。”
我指向了另一个姐妹，她说：“恨。”
“怕。”
“我想让他们受到我当初的痛苦。”
……
姐妹们的回答让男人沉默，我说，如果给你们一个选择，你们还会进入这一行么？
“哪怕当初饿死，我也不会再进来的。这么多年，我除了钱跟一身的伤，什么都没有得到。”
“钱其实也没有多少，做这一行糟践自己，连带着钱都感觉是脏的，所以我花钱从来都不想，只想着快点花出去。”
……
我问出了第三个问题，你们为什么不离开。
所有的姐妹都沉默了，许久之后，一个姐妹说，我们真的能离开么？离开了这里，我们不过是别人口中的婊子跟贱货，我们会接受无穷无尽的屈辱。除了这里，我们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
另一个姐妹说：“我每一天都在做噩梦，梦到别人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自己还会有什么样的将来，我不敢去想，只希望可以在这里麻痹自己，过一天算一天。”
……
我转过了头，对小武说，你听到了么？这个夜晚是男人的游乐场，确是女人的炼狱。你真的觉得女人在这里赚了点钱便是得到了么？我告诉你，她们失去的更多，她们失去了希望，失去了未来，甚至失去了拥有爱情的可能。如果不是当初年少无知，被这个城市的假象欺骗，她们绝对不会再进入这里一步。所以我毁掉这个夜晚，让其他的姐妹没有办法进来，对于谁都是最好的事。
小武沉默了，半天说，可是我不能看到你这个样子，我不能看到东城变成这个样子。
梦瑶在一旁说，不想看到你便走。
小武咬了咬牙，然后说，我会走的，只是我欠星姐的，我从来不欠别人的，今天在这里还给你。
说完我看到寒光一闪，小武手中的匕首刺向了自己的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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