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时节已入秋，流星街的气温却依然居高不下。反常的高温造成了瘟疫的大爆发，焚烧尸体的黑烟在昏黄的垃圾山间构造起一条条通天黑龙，焦烟与腐朽的味道在炙热的空气中混合，暗示着令人绝望的循环。
三号街的边缘地带，最高的垃圾山顶上，黑发黑眼的男子在这里驻足。他微垂的眼眸中倒映着远方交战的人群，那是拼死想涌入中央统治街区的人和元老院的附庸。
血和肉在空中泼洒，太零碎的大概没办法完全回收焚化。
看了一会，库洛洛移开了视线，重新步上自己的道路。他如无流之风般穿过失控边缘的人群，穿过统治区内同样一片灰暗的街道，来到2号街的西区大教堂。绕了几个弯后，他止步于教堂后一顶看起来没什么特殊，却被孤立在一角的大帐篷前。
“来了就进来吧。”帐篷里传来苍老的声音，然而语调却透着一丝顽皮。
声音一落，帐篷的帘子便被一个白斗篷的面具人掀开，他作了一个请的手势，库洛洛礼貌地微微点头后走了进去。
宽大的帐篷内除了中间巨大的大厅外，还在周围一圈隔出的许多小房间。此时比较混乱，到处是行走的面具人在收拾四散堆放的什物。两难婆婆站在大厅中央，缩头缩脑的艾可跟在她身后，婆婆拄着根没花哨的雕木拐棍，看到库洛洛进来，她咧了咧呲着方牙的嘴。
“好快啊，那个黄毛小子进步了。现在比较乱，你就将就点吧。”
“哪里，不请自来是我失礼在先。”
“呵呵，你还真是一点没变，”老太婆不怀好意地笑笑，转过身，走向旁边的小单间，“进来聊吧，我这有冰茶。”
没有废话的，两难婆婆说清了情报换人的条件，她开出的条件是——关于瑟莉斯，知无不言。被双方默认为“私人物品”的艾可一直脸色多变地跪坐在婆婆后方，像见了猫的耗子般绷得紧紧的，完全不敢抬头。然而库洛洛却没有直接应承，话题在微笑隐蔽下的试探中慢慢倾斜，一直倾斜到婆婆和艾可之间可谓是莫名其妙的情感。
“直接告诉你吧，我和艾可的记忆都很完整，绝对没有缺失。嘛，不过那个所谓群体记忆消除本来就是我随便推测的，你从一开始就没接受吧。”
库洛洛思索了一会，不经意间露出了一个类似于玛奇感觉到什么又抓不住时的神情。
“对彼此有莫名的执着，却没有记忆吗……？”
他忽然想到了那些神秘学的推测和猜想。
——简直就像脱离于记忆而存在的……那种所谓灵魂编码的永恒记录。
但既然是“记录”，那么反应的只能是发生过的事。然而两个人都不记得的事，那应该是没发生过的……
半分钟后，库洛洛发现自己已经进入矛盾的思维索套，他摇摇头，不再深究这个问题。
“比起这个来，还是正事优先。”
对于库洛洛把话题扯回出发点，两难婆婆报以淡笑。她今天的目的之一已经完成了，虽然这小子看起来不想多做纠结，但只要有过一次深入他脑海，那么只要再碰到相应的契机，他就可以成为最完美的破译器。
日子清闲下来，老太婆的好奇心也跟着水涨船高。
她有种预感，关键的契机终究会有的。
婆婆悠哉地喝了口茶水。
“那我的话你也套了不少了，现在可以回答了吧。”
库洛洛站起来走到艾可身边，对立刻炸毛的小狗温温一笑，不知何时已经把她的沙锤握在手中。接着盗贼秘极出现在他的右手，书页一翻后即消失，沙锤也回到了艾可腰后的皮套里。
两难婆婆露出一丝微笑。
“恩……你想知道什么？”
…………
…………
告辞的时候，刚刚离开帐篷的库洛洛却被婆婆叫住了。
“找到了还是要杀？”
“当然。”
看着那双除了中间一点光外一片漆黑的瞳孔，两难婆婆扫向远处依旧在扶摇直上的道道黑烟，缓缓垂下了厚重的眼皮。
“以前金那个野人问过我，为什么流星街的人即使在外面呆了几十年，身上那种味道还是除不掉。我告诉他，像他那种阳光型单细胞一辈子都不可能明白，说了也没用。结果他缠了我一个星期。”
库洛洛没说话，保持着回头斜望的身形，等待下文。
婆婆沉默了几秒：“最后我告诉他，因为流星街住人的潜意识里，或多或少都有难以根除的……绝望。这里的风景和味道会让绝望慢慢地在心灵深处扎根，活得久的也许能意识到，不过绝大部分人都没这闲功夫。嘛……其实也不是坏事。绝望感让低处的人努力向上爬，所有人都以为强大后能看到更多的风景……可以湮没流星街残像的风景。”
她停下话头，似乎在等库洛洛接话。可前面的男人依旧安静听着，脸上看不出表情。
“可如果已经几乎攀爬到了顶点，看到的风景依然没什么改变的话，绝望会渗透得更深，侵蚀灵魂。哈……这腐朽会伴随一生，除了死，无法可解。”
两难婆婆抬起眼皮，凝视着前面的黑色男子。
“你感觉到了吗？呵呵……这种熟悉又怀念的感觉。”
婆婆不再说话，视线中平添了几分恶趣味的玩味。沉默在热空气中酝酿了一会，库洛洛淡淡地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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