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迢转过头,瞥了一眼身后慢慢流出墨水的笔,没有说话。
进来的那人揉了揉手腕,轻笑着说:“抱歉,手滑。”
江迢一边按下想要站起来的杰森,一边摇摇头道:“没事,你把滑出去的手捡回来吧。”
那人一愣,微微收敛了笑意,半晌方才说道:“您好,我是AL公司的负责人,我叫Merciful。”
“嗯。”江迢点了点头,将面前的资料慢慢整理好,说道:“AL公司之前为什么不来和警局做备案?”
“什么备案?”
“你们自己知道的,已停工工厂违规生产枪支。”江迢靠向身后的座椅,双手放松地交叠在身前,观察着面前的人。
Merciful反应过来,他并没有惊慌,而是不急不缓地从身后背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推到江迢面前。
他肤色很白,是M国人传统的那个白色,但是他的穿着并不像一个大公司负责人,仿佛是刚刚从大学走出来的学生。
“我们是有备案的,江警官。”Merciful微微笑了笑,伸手点了点桌子。
江迢接过来看了看,没有说话,他递给杰森,杰森翻看了一眼,冲江迢点点头。
文件是真的,没有问题。
江迢皱了皱眉,M国枪支虽然合法,但枪厂仍然需要向警局报备,江迢不能进入M国警局内部系统,但他亲眼看着杰森查过,确实没有报备记录。
他暂且压下这件事,继续问道:“既然认证及文件全部没有问题,为什么几年前突然停工?”
“江警官,您也知道的,AL公司是主攻生物医药的,前几年公司资金周转不过来,这些副产业也就相应停止了。”
“最近资金周转得来了?”
“是的,AL最近加入了新的股东,当然就有充足的资金了。”Merciful看了江迢一眼,微微打了个哈欠。
“你们开工多久了?”江迢问道。
“一年左右。”Merciful迅速回道。
江迢眉心跳了跳,林舒夭进入警局的时间,恰好快到一年了。
江迢继续问了几个问题,Merciful都应答如流,江迢知道这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十分圆滑,对于那些问题,应该是都有十足十的把握。
像极了某个在办案时,总能运筹帷幄的人。
江迢皱了皱眉,配上Merciful奇异的声调,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好的,您将AL公司最近半年来对外出口的名单拷贝给我们一份就可以走了。”江迢有些生硬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现在就可以给你。”Merciful说着将手攥拳伸了出来,在江迢面前展开。
手心里空空如也。
“什么?”杰森有些不悦地问道,“这里是警局,麻烦您配合一下我们的调查。”
“我很配合呀,没有名单。”Merciful摊开手,“我们没有任何对外出口的合作。”
“那么,就把所有枪支交易的名单都给我。”江迢盯着他冷声道,“所有。”
Merciful眯着眼瞧了他半晌,轻轻勾了勾唇,慢慢起身跟着一旁的警员走了出去。
江迢瞧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心中狠狠一跳,他身子前倾,迅速开口问道:“Merciful,您近视吗?”
Merciful下意识地半转过身说道:“不……”
还未说完,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迅速闭上了嘴,暗暗咬了咬牙。
江迢突然意识到,这种诡异的熟悉感,其实是模仿。
并不是一种生硬的刻意模仿,而是类似孩子小时候,会下意识地模仿父母的动作,神态一般。
林舒夭曾经跟他说过,她有近视,总是会眯眼瞧东西,但是之前做手术矫正回来了,但看远处的东西时,还是会不自觉地眯下眼。
江迢抬起头,冲立在门口的Merciful笑了笑,轻声说道:“Merciful先生,您还忘了一件东西在这里。”
“什么?”Merciful自知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恶狠狠地问道。
“你进门的时候滑出去的手啊。”江迢抬了抬下巴。
“你不要了也好,省的下次再扔出去什么不该扔的东西。”
“什么不该扔的东西呢,江警官?”Merciful突然开心地笑了笑。
“比如,药瓶?”
——
江迢小心翼翼地推着林舒夭出去,林舒夭慢慢打个哈欠,懒洋洋地把玩着江迢的手指。
江迢的手并不光滑,手上有常年持枪磨出来的枪茧,林舒夭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有些微微出神。
大概是看杨青盼千里迢迢赶过来看管她,林舒夭这次养病难得十分安分,每天谨遵医嘱,也并不过问案情的进展。
但大概率的原因可能是因为,林舒夭身体底子太弱了,每天清醒的时间并不长,清醒的时候也大多是在头晕和恶心中度过的,根本没有精力去问其他的事。
她经常和江迢说着说着话,便不由自主地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再加上心脏的问题,胸闷和喘不过来气的情况多了很多次。
“宝宝,还头晕吗?”江迢将轮椅安置到树荫下,垂头问道。
“江迢,阿盼都说了我脑震荡没事了。”林舒夭无奈地撒娇道。
“她说的是基本好了,不是没事。”江迢面无表情地回道。
林舒夭盯着他瞧了半晌,突然神神秘秘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江迢凑过来:“江迢,问你个严肃的问题。”
江迢挑了挑眉,配合地将耳朵凑过去:“案情怎么样了?”
江迢转过脸看着林舒夭,林舒夭立刻补充道:“前几天我当着阿盼的面把有关谢鸥的事说了一遍她都没管我,都过了这么久了,我的身体已经可以继续参与办案了。”
江迢知道自己拦不住她,暗暗叹了口气说道:“根据你之前的猜测,杰森他们在工厂附近进行了搜查,虽然并没有找到任何尸体,但是警犬搜出了一片血衣。经过DNA对比,确认是几年前失踪的两名学生之一。”
“如果你的怀疑是对的,那么谢鸥被害,可能跟之前参与绑架学生有关。”江迢皱了皱眉继续问道:“但是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杀人灭口也没必要等这么多年吧。”
林舒夭低头瞧着自己腿上的毛毯,突然开口道:“谢鸥曾经和AL公司有过合作意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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