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前的人，闻言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却并不为她的倾城容貌惊艳，只一眼便收回目光，“陋室清净，不喜客来，苏大小姐应该知道，又何必特意来讨我的嫌弃。”
竟如此直白？
苏云月诧异挑眉，前世相见时，他好歹还做出一副柔弱书生的样子来，如今隔了一世，他怎的就不装模作样了？还是说她这世见他见的早了，他还未练就前世里那般的演技？
苏云月心下疑惑诸多，却断然不好问出来。
桌案前画墨菊的男子淡淡扫了她一眼，嘴角微不可查的勾起一抹讥笑，手上的画笔却是不停，很快就将一盏墨菊画好。
“苏大小姐难不成是专程来看我作画的？还是苏大小姐看上了本公子的美貌？想要招我入赘尚书府？”
男子一身灰色长袍，一头黑色长发梳的一丝不苟，五官端正且柔和，怎么看都该是个彬彬有礼的文弱书生，可偏偏说出来的话，像极了街边的流氓|混混。
若非晓得他本性，苏云月此时定要骂一声登徒子才善罢甘休。
可她并没有，她言笑晏晏地在桌边坐下，自顾自地斟了一杯茶，啜了一口方才道：“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嗯，水公子这地方选的委实不错，安静、偏僻，距离上京的主干道却又不远，也算是交通便利，四通八达。院子么，布置的也很不错，花草树木皆有，荷花池里的金鱼游得也甚是欢快，着实招人喜欢。”
“苏大小姐这么喜欢，不如我把院子卖给你？”
水公子在苏云月对面的桌边坐下，说话都语气难得瞧着几分认真。
“如此好的地界，我怕是买不起的，且如此好的地方，若是换了主人，怕是糟蹋了这一番意境。”
主人既然不赶人，苏云月自然是不着急的，左右，她今日是来办事的，且有的是时间跟他耗着，况且这人有意思的很，跟他闲聊，可是比去茶楼听戏有趣多了。
两人你来我往，唇枪舌剑，斗了好一番的嘴。
趁着喝茶歇息的空挡，水公子打量了苏云月一番，偏偏苏云月脸不红心不跳，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只端坐在桌前，浅笑嫣然地瞧着他。
端正文雅的书生公子有些坐不住了，皱着眉头道：“苏大小姐今日来断不是来找我喝茶斗嘴的，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这是撑不住了么？
苏云月挑眉，凤眸中的笑意可见一斑。
前世她虽然时常跟清缘论心，却最是喜欢跟水胤然闲聊，因为这人不光有趣，还神秘的狠，让人猜不透，想不通，只是他们前世相识的晚，接触也不多，如今她来找他，也不过是借着前世所知，无耻地跟他某个生途罢了。
“我来找水公子，自然是有事，且是攸关我性命的大事。”
苏云月话罢，眸光一错不错地打量着他，却是见他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苏大小姐这可找错人了，水某，既不懂武功，也无权无势，怕是帮不了苏大小姐，还请大小姐回吧。”
“不，你能。”
苏云月言之凿凿，“若是你不能，这世上怕是没有几人能救我了。”
“哦？苏大小姐这么确信？”
水胤然狭长的眉挑起，带着几分淡薄，却又带着几分好奇，似乎想看看苏云月到底能拿出什么样的底牌和说辞。
“当然，不然，也不会来找水公子了。”
水胤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纵然如苏大小姐所说，我能救你，那我又为何救你，凭什么救你呢？”
有戏！
苏云月弯着眉眼笑起来，却是不着急回答，只缓缓端了酒杯，低眉啜了一口，方才幽幽道：“墨汁环草寇，紫衣偏东来，待嫁长风时，宿命归徘徊。公子可听说过这首诗？”
苏云月放下茶盏缓缓抬眸，果然瞧见水胤然脸色微变，她心下叹了口气，连连道歉，实在是对不住，只是水胤然现在不认得她，若她现在想跟水胤然做交易，便只能出此下策了。
屋子里有一瞬的寂静，两人面面相对，却均是一言不发。
水胤然紧盯着苏云月，那目光有探究，有恼恨，但更多的却是苏云月看不懂的复杂，是了，从前世开始，她就看不懂水胤然。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苏云月宽大衣袖下的手紧握，脸上却并未表现分毫。
她不能怕，若是怕了，可就不成了。
且，她笃定水胤然不会伤她。
半晌，水胤然总算是开了口。
“苏大小姐想要什么？”
闻言，苏云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就知道，水胤然不会伤她，只是今生今世第一次见面就用这种法子来对待老友，实在是不地道的很啊。
……
春华在院子里焦急地等着，一想到苏云月单独跟一男子待在一起，她就坐不住，来来回回地在院子里踱步。
“我说这位姐姐，你坐下来歇会儿吧，我这脑袋都快被你给晃晕了，我说，我家公子怎么也是一表人才的正人君子，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你何苦这般？”
那书童有些瞧不过眼，虽然这家小姐长得好看，可自家公子也不差的啊！这丫鬟这般着急，明白着侮辱公子的人品！
“左右你家公子不吃亏，你自然是不着急的！”
奶娘回乡时便教导了春华许多事，加之先前苏云月在花朝节落单受了伤，虽然容珂和苏云月给了说辞，可春华心底却是不信的。
加上苏云月到了许亲的年纪，人又生的美，春华恨不得出门就不许别人走近苏云月，就差没拿个东西把苏云月的脸遮住，又哪里容苏云月单独跟一男子独处一室？
“你这话说的，我家公子怎么就不吃亏了？虽然你家小姐生的美，可若论才华，论智慧，这满上京城也没人比得上我家公子，要是我家公子能看上你家小姐，那是你家小姐的福分，多少人想嫁给我家公子还嫁不得呢！”
“你……！”
两人正吵着，紧闭的屋门忽然打开来，露出水胤然那张愠怒的脸。
“竹枝，休得胡言！”
春华声音被打断，回眸瞧见苏云月笑意绵绵地站在水胤然身后，忙小跑着上前去。
“小姐……”
苏云月自是知她的意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自己则转过身来对着水胤然福了福身：“多谢水公子的茶，此事就有劳水公子了。”
水胤然满脸不爽地瞥了她一眼，极其不喜地收回了目光，这才对竹枝吩咐道：“还不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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