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姜亦从水南街对面的小巷子。
她将手伸进口袋，里面没有打火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乔也给拿走了。
女生在路口站了一会儿，低头凝思。
“乔爷，乔也。”她无声念出这个名字。
待了一年多，倒是差点忘记世界依然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胡老师，我真的还有事。”胡招娣的声音从不远处的拐角传来，听着有些烦躁和无奈。
姜亦抬起头，一步跃上墙头，大约十米侧前方，胡招娣和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对峙。
那个穿着亚麻格子西装的健硕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副眼镜，头发少，发际线高，中间空了一大片旋涡，以脑顶中心为圆心，半径延伸到后脑勺，秃得厉害。
“我就是找你吃个饭，聊聊你弟弟的学习。”胡老师抱着胸，往胡招娣身前瞄了一眼。
他是胡家村出来的，和胡招娣的爷爷还有点亲戚关系，现在是二中的物理老师，胡天赐狗屎一样的成绩还能进二中读书，就是他帮忙找的关系送的礼。
“胡天赐的成绩找我有什么好说的，你找他爸妈去。”
胡招娣看了他一眼，侧身躲了下，瞄见胡老师身侧空荡，赶紧钻了这个空档，从边上逃掉。
“招娣啊，你跑什么？招娣啊！”
胡老师跟在后面喊，他喊的越急促，胡招娣跑的越发快，一溜烟的就看不见影子了。
好一会，一道人影从墙上跳出来。
等前面的声音小了，细长的人影这才慢慢吞吞的继续走。
……
晚自习期间，办公室的老师都在讨论虞城数学竞赛的事。
十班班主任章老师刚训完一个学生，回到办公室还没喝上一口热茶，就被隔壁桌拉去聊天。
“章老师，你们班的姜亦，怎么都不见她来问题目啊？”
顿时，办公室里的老师纷纷看过来。
十班就出了姜亦这么一个好苗子，这小姑娘乖，就是没见她问过问题，这可不像个正常的高中生啊。
“就是，就连程然那小子也知道问问题，这个姜亦，也太害羞了吧。”
“害羞？不一定吧，之前在表彰大会上不是很能说吗。”二班的前任班主任瞥了章老师一眼，冷不丁的说道。
“之前校长让她跟着二中的人去补课，这小孩心气儿高，直接拒绝。”
“说句实话，一中的试卷确实比二中的简单，更加不要说省城里的好学校，姜亦这回怕是要吃苦头了。”
“这孩子自信过头了，真让人有点担心。”
“章老师，你们班的学生，你自己怎么也不好好把握把握？”
“是啊章老师，下周就要去比赛了，虽然我们和二中共用名额，但要是成绩不如二中，我们这脸确实也挂不住啊。”
章老师抿着唇，久久没有回应。
……
夜色一来，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就把店门给关了。
马路边上，停了一辆黑色的桥车，红衣女郎从车内弹出头来，冲关门的黑衣男人挥手。
“乔爷，您快点，我这边还赶路呢。”白宥单手撑在车窗上，嘴上催着，脸上却是不急。
乔也三步并作两步，很快钻进副驾驶。
白宥正要启动车子，后视镜瞥到了车屁股后面跑出来的一男一女，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
“还走不走？”乔也眯上眼睛，有些不耐烦。
白宥微顿了下，赔上一张笑脸，笑的花枝乱颤的，“您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说罢，他开门下了车。
乔也攒起眉，瞄了一眼后视镜，那个女生他有印象，前不久还见过。
……
严素素在水南街里干的不是什么正经活，店里的大姐看她年纪小，便只在店里学一些理发按摩的手艺。
但在那种店里，哪还有什么正经客人？
“你是叫素素吧？”肥腻的中年男人眯着小眼睛，将人堵在墙角。
“我听人说你家有个半死不活的人，没钱治病是吧？”男人笑着，打量了她一眼，开出了条件，“你和你哥挣钱也不容易，你要是跟了我，我一年给你十万，要是我高兴了，就带你去虞城治病……”
“一年才十万，打发叫花子呢。”戏谑的声音在侧边响起，直直打断了肥腻男人的话。
严素素一愣，扭头看过去，一身红裙的女人，在路灯的光晕和月光的余晖里，笑的格外张扬。
肥腻男人一时看呆眼了，好一会儿，他才愣愣开口，指着人问：“你……你是白……白……”
娘累个腿！怎么这位多管闲事起来？
白宥扫了男人一眼，眼底闪过一抹鄙夷，一个小包工头，还敢在水南街上就这么嚣张？
“滚蛋。”
肥腻男人看了严素素一口，心有不甘地开口：“宥哥，这……”
白宥没有搭理他，伸手指了身后的车，漫不经心地开口：“有什么委屈，去跟乔爷说。”
一听乔爷在车里，肥腻男人脸色都开始泛白，两腿已经微微打颤了，他赶紧摇头，边说话边往后退，“这……这就不劳烦了，我马上离开……马上离开。”
严素素看了眼白宥，上前深深鞠了一个躬，“谢谢宥哥。”
白宥瞥了她一眼，这么冷的天，女生只披了一件薄的呢子。
“你叫……”白宥想了下，没喊出名字。
“严素素。”
“哦，素素啊，这么冷的天，没事别乱跑。”白宥叮嘱了她一句，转身要回车上。
“宥哥……”严素素低低喊了一声。
白宥停了步子，转身看向她，“素素，你还有事啊？”
女生站在暗处，又低着头，看不清脸的轮廓，只听见她的声音又低又沉，“宥哥，没事，谢谢。”
“找个正经工作吧，这里面不适合你。”白宥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上车后，白宥看了一眼后视镜，站在那里的女生已经离开。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发什么呆，快走。”烦人的声音又来了。
白宥没好气的睨了乔也一眼，发动了车子。
伴着轰隆隆的引擎声，黑色小车逐渐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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