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妈好。”秦玉跟舅妈打了个招呼。
“啊，小玉，这么长时间没见，你长高了……快，进去坐吧。”舅妈走在前面，进了院子，“老三，姐姐回来了……”
这里一切还是以前的样子，门前的三级台阶。每一级是一块长长的花岗岩砌的，小时候秦玉常常坐在最高的一级台阶上，捧着碗，吃粥。外婆就在她身边坐着，给她补衣服。黄昏时坐在最高的台阶上，还能看见夕阳从院门前那颗高高的相思树后面，一点点地落到远处大山的后面。近处的田里，赶牛的人吆喝着从田埂上走过，秦玉和表姐一人端着一碗饭，坐在台阶上，慢慢地吃着……院子里一切照旧，门后的角落里有一个长长的鸡笼，外婆时常从里面捡到鸡蛋，老水井还在院子中央，水井边还架着晾衣服的竹竿子……一切还是以前的模样，唯独没有外婆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
“舅妈，外婆呢？”
“在屋里，你去看看吧……可能睡着了……”
推开两扇对开的木门，光照进屋里，老木床靠着着墙放着，挂着厚重的蚊帐，床的一头放着一张老书桌，边角已经有些磨损，书桌上小小的窗户开着，不时有风吹进来……
“谁呀？”躺在床上的外婆听见了声响，起身掀开了蚊帐。
“外婆，是我，小玉……”
“小玉啊，你去哪玩了，今天一天都没看到你人影……是不是有跟着你舅舅跑到后山去捉鸟了……”外婆起身把蚊帐挂好，站在床边看了看秦玉，愣住了，“你……你是谁呀？我……我家小玉呢？小玉不是回来了吗？”
“妈，这就是小玉啊……妈，你不记得了吗……”秦妈妈忍不住泪水，转过身把眼泪擦掉，“小玉，外婆现在就是这样，时好时坏……”
看着外婆一脸茫然地望着着自己，秦玉一阵心酸涌上来。
“外婆，我就是小玉呀，你不记得了吗？你看看我……想起来了吗？”秦玉勉强挤出笑容。
“你是谁呀？你这个小姑娘，我……我不认识你，你……你来我家做什么……”外婆看了一眼秦玉，接着推开了他们，走出了房间，走到院子里四处张望，“小玉呀，你躲哪里去了？”
秦玉和妈妈追了出去，舅妈听见声音从厨房跑出来，“妈，你又胡涂了，小玉不就在你身后吗？”舅妈转头看看秦玉他们，“她最近总想着小玉小时候的事……过一阵就好了……”
“胡说，小玉还小，这小姑娘我不认识……”
“外婆，你好好看看，我是小玉呀……”秦玉走到外婆跟前。
“你……你长得有点像小玉，你叫什么名字？”外婆仔仔细细地看着秦玉。
“外婆，我是小四呀……”秦玉眼里含着泪。
“你也叫小四……我们家小玉，我们都叫她小四，因为大家总说她是我们家第四个孩子……”
秦玉忍着泪：“我就是小四……”秦玉转过身擦掉了眼泪，“我就是小四……想起来了吗？”
“你……你是小四？我想起来了，你是我家阿英……阿英，你来接小玉回去吗？”外婆愣了一下，看了看秦玉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妈，我才是阿英……”秦妈妈走到外婆面前。
“你……你是阿英？阿娟啊，小玉去玩了，怎么还不回来？你去找找吧……”
秦玉背过身，默默地跑到了院子外面，偷偷地抹眼泪。
下午临走前，外婆才认得现在的秦玉，“小玉，下次你来，外婆给你做好吃的，好吧？”
“好……”秦玉忍住眼泪，“外婆，我还会回来看你的……”
“妈，我们回去了，你要好好的。”秦妈妈俯下身，抱了抱她从来没有抱过的母亲。
“好了，你这孩子，今天这是怎么了？快回去吧。”
临走前秦爸爸给了些钱舅舅舅妈，“我们也帮不了什么，这点钱你们拿着，给妈买的吃的……”
“不用，姐夫，你们时常回来每次都给我们钱，多不好意思，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妈……”舅舅把钱推回去。
“拿着，我们能出点钱，你姐心里好受些。”
“姐，有空常常回来看看，路上小心。”
“好，你回去吧，好好照看妈，她现在就靠你们照顾了……”
“放心吧，姐。”
“妈，我们回去了。”
“外婆，我走了。”秦玉坐在车里，对着外婆笑了笑。
“好，回去吧，好孩子。”
车子启动，慢慢走远了。秦玉从后视镜看着舅舅扶着外婆慢慢往回走，不觉湿润了眼眶……
晚上，秦玉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干脆坐起来，拿起手机，进了QQ空间，写了一篇名为《残阳》的日记，记录和外婆相处的点滴。
“秦玉？还没有睡吗？”程晋看到秦玉的头像亮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还没有，你怎么也没睡？”收到回复，程晋又惊又喜。
“我刚才在看电影，和你之前看过的《放牛班的春天》类似的，叫《啊甘正传》。”
“嗯。挺好的。”
“秦玉，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就是家里发生了些事。”
“怎么了？你相信我的话，可以和我说说”程晋飞快得打字。
“我外婆生病了，得了老年痴呆症，我今天去看她，她已经不记得我了，你明白那种心酸吗？自己的亲人，记得我的名字，却唯独不记得我现在的模样……”秦玉打字的手停了下来。
“秦玉，别难过，我能理解，生老病死我们无法改变，但是我们至少能够在仅剩的时间里，好好珍惜。”程晋跑到电脑前，搜索“老年痴呆症”，看着弹出来的词条，程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秦玉关于老年痴呆症的相关资料。
“秦玉，我查过了，老年痴呆症，这种病虽然目前没有办法治愈，但是综合治疗可以减缓的……”
程晋一直陪着秦玉，尽其所能去宽慰。因为他自己经历过失去至亲的痛，所以不忍心让秦玉一个人面对这种无助。
两人一直聊到凌晨两点，“程晋，谢谢你！已经两点了，你去休息吧。”“好，你也去休息吧，记住，无论如何，我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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