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出门时，尹碧溪还是不太理人。
尹海福今天亲自开车，兰以琴也坐在副驾驶座上。他们让兄弟俩坐在后排，一是一年不见了，亲近亲近，二也是担心李夏叶不自在，和年轻人在一起能有更多话题。
不过第一个打算还没说出口就已经落空了——今天尹寒峤没有主动找弟弟的茬，倒是尹碧溪恨不得把自己挤进座位和车门的缝隙里，总之要离尹寒峤远远的。
尹寒峤也不在意，在车上和父母聊起了接下来的职业规划。他以惊人的速度提前修完了导演系和摄影系的学分，等下个月拿到毕业证，就打算回国内的影视业发展。
“首先还是挂靠在爸的公司里。”
“行啊，”尹海福一点儿也不担心导演儿子不能继承自己的事业，只笑呵呵地说，“但我可不会给你走后门。要拍电影、拉投资，就自己拿真本事出来，让投资商争着给你送钱。要是项目没前景，我顶多作为你爸，资助你百来万零花钱。多的就别想了。”
“当然。”尹寒峤语气平静，“等打开名声后，我就单干了。到时候，我顶多作为你儿子，给你一个优先知情权。”
尹海福笑骂道：“臭小子！牛皮还吹得挺大。”
兰以琴也跟着笑道：“那小溪作为你弟弟，是不是也该得个优先试镜权啊？”
尹寒峤这时才转头看了眼尹碧溪——后者正抱着手，紧张地抿着唇。他挑眉，“当然。”
当着父母的面，尹碧溪只能勉强挤了个笑容，“……那就谢谢哥了。”才怪呢。哪怕尹寒峤能得奥斯卡，他也绝不会自己跑去找虐。
高大的路虎下了高速公路，进入了他们从未来过的老城区。这里的环境非常差，四处扬着尘土，高压电线罗密，七拐八拐的巷弄明显没有做过规划。
等到了离目的地还有十分钟的地方，路虎就没法儿挤进去了。尹海福打算随便停一下，步行进去接了人就走。
尹碧溪隔着窗户看附近平房外坐着的人，不由拉了拉他的衣服，“爸，停远些吧……我怕有人划车。”
尹海福显然也有这个担忧。“行，那咱们可能要多走几步了。要不，老婆你在车上等？”
“不用。”等终于找到了一家还算正规的酒店停车场，兰以琴向酒店员工要了一双凉拖，换下了细高跟，表情坚定，“要去就一家人一起。”
他们四人一路走过去，越走越沉默。上辈子尹碧溪是在公安局见到的生父，对他们进传.销以前住在哪儿是不清楚的。现在这么直观地见到居住的环境……
看前头，兰以琴已经紧紧握住了老公的手，声音虽然很低，但还是传进了尹碧溪的耳中，“我们的孩子……就是在这种地方受了19年苦……”
亲生的孩子在受苦……别人的孩子却在享受偷来的人生。尹碧溪心里一滞，接下来的路不知道是怎么走的，仿佛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上。
“走稳。”尹寒峤突然伸手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扯，躲开了飞驰而过的小摩托。他从上而下地俯视尹碧溪，语气里带着训诫，“看着路走。”
尹碧溪还生着昨天的气，挣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尹寒峤懒得和他啰嗦，直接双手掐住他的腰，强行把他抱到内侧。
“能好好走吗？”他严厉道，“不能我就抱着你走。”
尹碧溪被这教小孩子的语气羞得脸色难看，却又不敢真的惹他——尹寒峤绝对做得出来当众抱他走的混账事，只能服软，憋气道：“……能走。”
尹寒峤这才放过他。不过被这么一打岔，尹碧溪乱七八糟的心思也被打消了大半，只默不作声地往前走，生怕自己一走神，尹寒峤就要上来教训人。
“来了来了！”一个头发枯黄的女人像是在家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见这几个一看就格格不入的人过来，连忙走进门里大喊，“人来了！”
很快，还没等他们正式踏进家门，就在外头被围得严严实实。
街坊邻居们丝毫不注意音量地喊着，“哪儿呢？哪儿呢？李同茂真儿子是哪个？”
“许是那个高的。”
“你快换副老花镜吧！要我说，是那个小的，年纪对得上。”
“那不能够。李同茂生不出那么漂亮的娃。”
“你傻呀？李同茂生不出，他那前老婆可是个大美女啊！”
“什么前老婆？没结婚，那叫无媒苟合！生了崽也是私生子！”
尹碧溪从没有经历过这种架势，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想挤过去护着兰以琴，却体重太轻，在这种场合里完全不占优势，一个普通的大娘转个身就能把他撞得一歪。
等尹寒峤把他挖到自己身边来的时候，就见着尹碧溪一张惊魂未定的脸，眼睛睁得溜圆，跟兔子似的。尹寒峤仿佛都能看见那只兔子急得不停蹬后腿了。
他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别去。”他摁住尹碧溪的肩膀，“给爸一个表现的机会。”
实际上街坊也不是真的想挤着他们，实在是看热闹的人太多，后来的人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往前推搡。像尹海福那一看就是个大老板的体态，兰以琴也是打扮精致、姿态高雅，一般都会尽量避着。加上尹寒峤是个鹤立鸡群的行走冷气库……
也就只有尹碧溪个头不高，看着脾气也好，可不是下意识地往他那儿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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